走近庄子（57）：庄子告诉你算命先生的“把戏”

关于算命的事，在生活中很常见，很多人也经历过，为什么你的事总能让算命的人说中呢？

不是他有多神通，而是你好恶之心，以及区分看到外物，而产生的“焦虑”，让他窥测和利用。

王夫之说，尧舜以天下为事，汤武效知而兵起；汤武天下为事，七国疆秦效之而祸乱极。有井田则有耕战，有学校则有儒墨，纷不可复理矣。

因此，庄子通过这个故事来讲管理者要顺任自然，不分好恶之心，视天下为无物。

【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

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欤）？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抗），必信（伸），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神巫，精通于巫术和相术的人。

季咸，这个故事也出现在《列子》中，《列子·黄帝篇》曰：“有神巫自齐来，虞于郑，命曰季咸。”

壶子，郑国人，名林，号壶子。壶子为列子的老师，在《列子》中经常出现。

郑国有个精通巫术，善于相面的算命人神人，名叫季咸，他神到什么程度？

能够预测出人的生死存亡，祸福寿夭，而且可以准确到年、月、日。

因此，郑国人见了他都惊慌的避开，自己站在他面前就像透明人一样，就都躲着他走。

列子见到如此神人，对他有些着迷了，于是就回去告诉自己的老师壶子，他对壶子说：“原先我以为先生的‘道’最高深了，现在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比您更高深的人。”

壶子听了，微微一笑，说：“我教你的东西只是一些表面的，还没有教实质的‘道’，你以为你已经入道了吗？”

壶子又用比喻来说这事，他说：“全是雌鸟，没有雄鸟，怎么能够生出卵来呢？你用表面的东西去和世人周旋，以得到别人的信任，所以很容易被人窥测到你的心思。”

这里以学到不精的列子来喻普通世人，世人之所以很容易被“术人”窥测到内心，是因为他有分、有为，就像区分雌鸟和雄鸟一样，有分、有为，就会从很多角度显露自己。而“术人”则可以见微知著，从你的“微表情”、“微动作”来洞察你的心里活动。

同时，有分、有为也是管理者大忌。

为了让列子看到真相，壶子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把他请来，让他看看我的相。”

估计列子也很好奇，就去请季咸给自己的老师看一看。

有生意，季咸当然欣然前往。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

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向）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见吾杜德机也。尝又与来。”】

第二天，列子邀请季咸来给壶子看相，见到壶子之后，季咸认真观察了一番，已经洞察到了壶子的“天机”。

他出来后对列子说：“唉，你的老师快要死了，不会超过十天，我看他形色怪异，面如死灰。”

列子信以为真，回去见到老师就哭了，哭得衣服都湿了，他季咸所讲的告诉了壶子。

壶子听后，笑了，说：“刚才我展示给他的是大地静止之象，毫无生机而无心自正，他大概看出了我闭塞生机，你可以再请他来给我看看。”

这是“齐物论”中的“无”的境界。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chōu）（1）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2）权（3）矣。”

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向）吾示之以天壤（4），名实不入（5），而机发于踵（6）。是殆见吾善（7）者机也。尝又与来。”】

第二天，列子又将季咸邀请来了，季咸看到壶子后，很是惊讶，之前看还毫无生机，再一看具有变了，于是就想把这份功劳放在自己身上。

出来之后，他对列子说：“你老师幸亏遇到了我，有救了，全然有了生气，我看到他闭塞的生机开始活动了。”

这真有点江湖算命大师的范，能忽悠，什么金都敢往自己身上贴，从前文看，他并未开方，也没给调一下风水什么的，具有功劳往自己身上拉。

列子进去后，跟老师说了季咸的话，壶子说：“我刚才展示给他的是天地相通之相，我无名利之心，一线生机从脚后跟升起，他大概是看到了我萌发的生机，你可以再请他来看看。”

这是“齐物论”中“有”的境界。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

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吾乡（向）示之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ní）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8），此处三焉。尝又与来。”】

第二天，列子又把季咸请来了，季咸看过壶子后，出来对列子说：“你老师精神恍惚不定，我无从给他看相，等他心神安宁下来之后，我再来给他看吧！”

列子送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季咸后，回来讲季咸所讲告知壶子，壶子说：“我刚才展示给他的是没有朕兆可见的太虚境界，他大概是看到了阴阳平衡的征兆，这是鲵鱼盘桓处成为渊，静水聚集处成为渊，流水聚集处成为渊；渊共有九种，我只是展现了三种而已，你可以再邀请他来。”

渊有的九种，在《列子·黄帝篇》中曰：“鲵旋之潘为渊，止水之潘为渊，流水之潘为渊，滥水之潘为渊，沃水之潘为渊，氿水之潘为渊，雍水之潘为渊，汧水之潘为渊，肥水之潘为渊，是为九渊焉。”

这是“有”、“无”混一之象。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

列子追之不及。反（返），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

壶子曰：“乡（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yí），不知其谁何，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

通过季咸几次对老师的误判，也想搞明白些，于是又去邀请季咸，估计季咸也想高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看不透这位老先生呢，就决定再去看看。

第二天，列子与季咸又见壶子，进屋之后，还没站稳，季咸看一眼壶子，转身就跑，壶子对列子喊：“追上他。”

列子追出一段路，没有追上，回来说：“季咸不见了踪影，我没有追上。”

壶子说：“我刚才展示给他的是无我的大道，他随他而变，他琢磨不定，一会以为我随风倒，一会以为我随波逐流，于是就逃了。”

壶子这次展现的是“有无合一”的境界，也就是无物的状态，这是事物最原始的状态，也是真正的悟道。

这个故事，展现的是“齐物论”的四重境界，即无、有、有无混合、有无合一之先。

展现有，或展现无，都是有封，有封即有分别有展露，别人就能窥测到你的状态，有无混一，是无封，无封则别人难以窥测到你的状态，有无合一之先，就是无物状态，回归到事物的本源。

对于国君来讲，老板来讲，不要去分区，要心中无物，让耕者自耕，织者自织，礼者自礼，刑者自刑，相安于其天，而恩怨、杀生，不以一曲之知、行其私智。（王夫之）

统治者，不干扰就是最大的治国之道。

【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cuàn），食（sì）豕如食（sì）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

列子四次带季咸见老师壶子，彻底明白了季咸的“技术”，于是决心认真跟老师修道。

于是，列子返回家中，三年不出门。替他妻子烧饭，喂猪就像伺候人一样，对于事物无所偏私，放弃浮华而返璞归真，安然静默地以其身独立于世，在纷纭的世界中保持真朴，终身如此。

这段也体现了列子的修行过程，替妻子做饭，对人等级之分；喂猪像伺候人一样，对人、物无区分；对事物无偏私，是无是无非；其身独立于世，已经做到无我了。

也就是说，列子悟道了。

庄子这篇短篇小说，用生动的故事诠释了“齐物论”的思想，也充分体现了一个治国者应有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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