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始皇所托非人,秦二世而亡

第7卷,秦纪二,始皇帝三十七年,辛卯(公元前210年)

 

 


商始兴而太甲放,周始兴而成王危①,秦并天下而扶苏自杀,汉有天下而惠帝弗嗣,唐则建成死于刃,宋则德昭不令其终,汔乎建文之变而憯尤烈②。天下初定,人心未靖,则天命以之不康(不康,不安宁),汤、武且不能弭(弭,消弭),后代勿论已。然而胡亥杀兄,旋以死亡;太甲、成王,终安其位;则伊尹、周公之与赵高,相去不但若霄壤也。

秦始皇之宜短祚也不一,而莫甚于不知人。非其不察也,惟其好谀也。托国于赵高之手,虽中主不足以存,况胡亥哉!汉高之知周勃也,宋太祖之任赵普③也,未能已乱而足以不亡。建文立而无托孤之旧臣,则兵连祸结而尤为人伦之大变。徐达、刘基有一存焉,奚至此哉④?虽然,国祚之所以不倾者,无谀臣也。

 

  “太甲”,商汤嫡长孙,商朝第四任君主

参见《史记?卷三?殷本纪第三》: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于是伊尹放之于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伊尹嘉之,乃作太甲训三篇,褒帝太甲,称太宗;

“成王”,周成王,周武王姬发之子,周朝第二任君主;

参见《史记?卷四?周本纪第四》: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放蔡叔;

其中“武庚”,纣王之子。武王克殷,武庚受封于殷之旧都,以续殷祀;

  “德昭”,即赵德昭,宋太祖赵匡胤之子;

“汔乎”,到了;“憯”,同惨;

参见《宋史?卷二百四十四?列传第三》:(太平兴国)四年,从征幽州。军中尝夜惊,不知上所在,有谋立德昭者,上闻不悦。及归,以北征不利,久不行太原之赏。德昭以为言,上大怒曰:“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德昭退而自刎;

“建文”,即建文帝,明朝第二任皇帝,明太祖朱元璋之孙;

“建文之变”,指靖难之役。建文帝削藩,朱元璋之子燕王朱棣以靖难为名,挥师南下,夺取建文帝皇位;

参见《明史?卷五?本纪第五》;

  “赵普”,北宋初期宰相,政治家;

参见《宋史?卷二百五十六?列传第十五》:自古创业之君,其居潜旧臣,定策佐命,树事建功,一代有一代之才,未尝乏也。求其始终一心,休戚同体,贵为国卿,亲若家相,若宋太祖之于赵普,可谓难矣。陈桥之事,人谓普及太宗先知其谋,理势或然。事定之后,普以一枢密直学士立于新朝数年,范、王、魏三人罢相,始继其位,太祖不亟于酬功,普不亟于得政。及其当揆,献可替否,惟义之从,未尝以勋旧自伐。偃武而修文,慎罚而薄敛,三百余年之宏规,若平昔素定,一旦举而措之。太原、幽州之役,终身以轻动为戒,后皆如其言;

  “徐达”,明朝开国军事统帅,卒于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

“刘基”,明朝开国元勋,卒于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

建文之变爆发于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故曰“建文立而无托孤之旧臣。”

 

二世

 

〖一〗负且乘,致寇至,周市之忠

周市:第7卷,秦纪二,二世,元年,壬辰(公元前209年)

 


 


陈婴之不自立也,周巿之不王魏也,其情均也,而周市贤矣。巿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义之所不敢出,害不敢自之(之,往,到)而远。居尊以为天下不义之魁,“负且乘,致寇至①”,灼然见,而人不能知。非不知也,无志义以持其心,流俗之蛊之者进矣。陈婴非幸而有其母,亦殆矣哉!市之一言,所谓“大浸稽天而不溺,疾雷破山而不震”者乎②!陈余自矜儒者,而不能守义以自王。周巿虽死而如生。陈余碌碌以死,又何称焉?

 

  参见《周易?系辞上》:《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

《周易正义?系辞上卷七》孔颖达疏:“《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者,此又明拟议之,当量身而行,不可以小处大,以贱贪贵,故引《解》六三以明之也。“负也者,小人之事也”,负者,担负于物,合是小人所为也。“乘也者,君子之器”者,言乘车者,君子之器物。言君子合乘车。今应负之人而乘车,是小人乘君子之器也,则盗窃之人,思欲夺之矣;

  “大浸”,大水;

“大浸稽天而不溺”,参见《庄子?内篇?逍遥游》: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

“疾雷破山而不震”,参见《庄子?内篇?齐物论》:至人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冱,音hù,冻结)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

按:此处引用,与秦始皇〖一〗中“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易简以消天下之险阻”一脉相承。

 

观鱼曰:不能否认陈婴、周市二人确如船山所云“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义之所不敢出”,但这充其量不过是分析天下大势和评估自身实力后所作出的理性选择。“负且乘,致寇至”,陈、周二人自立或称王,都是居非其位,力不足以任,必遭大祸。

 

〖二〗履霜坚冰至,李斯畏死患失之心

第8卷,秦纪三,二世,二年,癸巳(公元前208年)

 


李斯之对二世曰:“明主灭仁义之涂(涂,同途),绝谏争之辩,荦然(荦然,明显貌。荦,音luò,明显,分明)行恣睢(恣睢,放纵暴戾)之心。”尽古今概贤不肖,无有忍言此者,而昌言(昌言,谓直言不讳)之不忌。呜呼!亦何至此哉!斯亦尝学于荀卿氏矣,亦尝与始皇谋天下而天下并矣。岂其飞廉、恶来之所不忍言者而言之不忌①,斯之心其固以为然乎?苟非二世之愚,即始皇之骄悖,能受此言而不谴乎?斯抑谓天下后世之不以己为戎首(戎首,祸首)而无所恤(恤,忧虑)乎?无他,畏死患失之心迫而有所不避耳。

夫死亦何不可畏也。失不可患,而[李斯]亦何必于失也②。前所以自进者非其道,继所以自效者非其功,后所以自保者非其术,退所以自置者无其方,则失果可患而死果可畏。欲无畏无患、以不言其所不忍言,又奚得乎!天下无必死之涂,而亦无可几幸(几幸,非分乞求)之得。正志(正志,端正志向)于早而后无所迫,则不忍不敢之心以全。早不能图度(图度,揣度,揣测)于正,迨(迨,音dài,等待,达到其后失有形失有形,有失去现有地位的情形)、死有机(死有机,有死不得其所的可能),虽欲不为此言而不得。不待上蔡东门之叹,肺肝先已自裂。斯岂果无人之心哉?易曰:“履霜坚冰至③。”辨人于早,不若自辨于早也。

 

  “飞廉”,亦作蜚廉

“飞廉、恶来”,均为商纣王之臣;

参见《史记?卷五?秦本纪第五》:“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周武王之伐纣,并杀恶来;”

及《史记?卷三?殷本纪第三》:“纣又用恶来。恶来善毁谗,诸侯以此益疏;

  “亦何”,何其,多么;“必”,固执;

本句意译为:死亡本不足为虑,失去也不值得担忧,李斯又何必固执于畏死患失呢?

  参见《周易?坤卦》:初六:履霜,坚冰至

《周易正义?上经乾传卷一》王弼注:始于履霜,至于坚冰,所谓至柔而动也刚。阴之为道,本于卑弱而后积著者也,故取“履霜”以明其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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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卷一发布于2021-07-09 14: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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