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美之光·黑日嘎五兄弟

本文要谈到的“黑如噶五兄弟”是指19世纪中后期，藏传佛教“不分宗派（利美）运动”中以蒋扬钦哲旺波为代表的，来自萨迦、宁玛、噶举等派的五位大师，因为他们对密续的证悟圆满，所以被尊称为“黑如嘎”。“五兄弟”的概念来自于第一世蒋贡康楚洛卓塔耶（1813 - 1899）的净相，在他撰写的《至尊上师圣识一切-蒋扬钦哲旺波贡嘎丹巴坚赞班藏传·稀有昙花园》中提到：“尊者（指蒋扬钦哲旺波）本人骑着一只金龟；夏鲁活佛洛桑丹迥（明慧护教）骑着白色狮子，竹庆巴言彭塔耶（利他无边）骑着灰白色的大象；伏藏师曲久林巴骑着斑斓猛虎；我白玛嘎旺（蒋贡康楚）骑着蓝色的苍龙。全都具备黑如噶的装束，极其众多的勇士空行们，具足丝绸、珍宝和骨饰，拿着鼓、铃等各种手执，一起唱着金刚歌，跳着金刚舞，无比欢喜。”这就是“黑如噶五兄弟”概念的来源。

如传记所述，蒋贡康楚仁波切根据自己净相的内容亲自绘制了“黑如嘎五兄弟”的第一幅唐卡，并将之供养给了蒋扬钦哲旺波尊者。尊者极为欢喜的为唐卡做了开光加持，长期挂在身边。传记中没有提到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根据上下文判断，应该在1877年以后。笔者目前发现的绘制于1959年之前的“黑如噶五兄弟”唐卡有五幅，由于资料的缺乏，还不能确定蒋贡康楚仁波切的亲笔之作是否存在其中。这五幅唐卡的内容和构图基本一致，但在细节和绘画风格上也有一些差异。笔者在此解读其中有代表性的三幅唐卡，通过解读这些唐卡，可以提升和补充我们对“利美运动”的认识。

第一幅唐卡出自噶玛噶举派，被收录于喜马拉雅艺术数据库（NO. 102214），其山峦、云气、花木、背光都具有八蚌司徒画派的明显特征，气质极为清丽秀润，是一幅非常精彩的画作。由于蒋贡康楚仁波切就来自于八蚌寺，这幅唐卡应该最接近首作。画面中央是蒋扬钦哲旺波，他是前后译一切教法的成就者，骑金龟；画面右前方是大伏藏师曲吉林巴，代表降伏事业的成就，骑猛虎；左前方是佐钦寺的言彭塔耶，代表光明大圆满的成就，骑灰象；右后方是蒋贡康楚，他代表胜乐总摄轮的成就，骑青龙；左后方是夏鲁寺的洛桑丹迥，他代表时轮密续的成就，骑白狮。唐卡顶部是雪域密法之源莲花生大士。由唐卡的人物组合可见，蒋贡康楚仁波切绘制此画的思想主线是前后译密续的发扬和整合。从画风和内容来看，这幅唐卡当是来自于噶玛噶举派的“黑如噶五兄弟”画作。

第二幅唐卡出自萨迦派，其构图仍然袭自八蚌，但人物比例较大，画面两侧汉地风格的松、竹等植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巍峨高耸的皑皑雪山，呈现了更多本土化的元素，唐卡的用色习惯和材质也与上幅明显不同，整体气质拙朴。画面中央的蒋扬钦哲旺波神情威猛，肤色桔黄，右持宝剑、左持宝瓶，坐骑龙龟摇头摆尾，这些符号表明他是文殊菩萨的化身。唐卡左上方夏鲁寺的洛桑丹迥也出身于萨迦派。右上方骑龙的蒋贡康楚来自噶举派。唐卡左下部骑象的言彭塔耶和右下部骑虎的曲吉林巴都来自宁玛派。唐卡的最高处，蒋扬钦哲旺波尊者的头顶是萨迦传承的那若空行母，这是他得以成就的本尊，近代那若空行母教法的源头即来自于蒋扬钦哲旺波。唐卡下部中间是一位萨迦派高僧，根据他头戴的法帽，手持的经、剑、宝瓶，与唐卡主题的呼应关系，可以确定这是色身形象的蒋扬钦哲旺波。由于他位居下方，又没有坐在莲台之上，所以推测这幅唐卡应该是尊者还在世之际，萨迦派绘制的“黑如噶五兄弟”画作。

第三幅唐卡出自宁玛派，也被收录于喜马拉雅艺术数据库（NO. 81571），是非常优秀的版画作品，其构图仍然与前两幅唐卡基本相同，但人数增添最多。画面中央的蒋扬钦哲旺波尊者身形宽硕，神情威严，右侧有一位身型略小、体态娇美的空行母，面带微笑，深情款款的视向尊者。唐卡左上方的洛桑丹迥、右上方的蒋贡康楚、右下方的曲吉林巴身旁也都陪伴有类似的空行母。蒋扬钦哲旺波头顶是通体赤裸、双身交抱的普贤王如来，这是宁玛派尊崇的本初佛，佛父母双运表明空不二，通体赤裸表本来清净。蒋扬钦哲旺波的下方还有两位黑如噶装束的成就者，根据藏文题记，分别是遍主益西多杰和沃色多杰。这两位都是近代宁玛派著名的大瑜伽士。要特别指出的是，唐卡左下方的言彭塔耶因为是近代宁玛派别解脱戒的重要祖师，所以身边并没有画空行母，而是有一位龙王献宝，这并非遗漏。从教法传承和人物组成来看，这幅唐卡是出自宁玛派的“黑如噶五兄弟”画作，形成时间比前两幅要晚一些。

以上通过简单的解读分别出自噶玛噶举、萨迦、宁玛派三派的“黑如噶五兄弟”唐卡，可以看出利美运动在当时得到了广泛的接受和拥护，唐卡中这五位大师的代表性得到了广泛认同。尤其是蒋扬钦哲旺波尊者，他在整个利美运动中的核心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同时也可以看出，噶玛噶举、萨迦、宁玛各派在利美运动中并没有为了“求同”而丧失了自己的特色，反而都对这场运动做出了符合本宗教法的理解。这对我们正确的认识利美运动有积极的意义。从绘画角度看，这三幅唐卡的风格都属于藏东地区，这也是利美运动影响最大的地区。虽然每幅唐卡的构图和基本内容都很接近，细细品味却各有不同，这种差异有些是宗教上的需要，有些应当属于画师的个人取向。虽然像动物头部的朝向、山石树木的方位多寡等未必有什么特殊含义，但也可以反映出唐卡的绘制并非一味的循规蹈矩，有个性的灵魂自会在细节处寻求变化。